箴言

【沈马】二分法[结局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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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腾:

  这是我在这个小镇度过的第三个月。你绝对想不到我现在已经能把英语说得极为流利,比你要强多了。

  对了,昨天忘了告诉你,我主演的话剧会在新年的第一天在镇北的剧院开演。不过这是个只有十几人的小剧团,那是个只能坐五十多观众的小剧场,我想,你大概是不会知道的。

  但我自己演的时候,反而觉得很踏实。心里安静下来,也就不常看见年轻时的你了。

  我在这里过得很好。这儿的生活很缓慢,没有铺天盖地的wifi,邻居家的小孩手机还是诺基亚。每天我都起得很早,因为要横穿整个小镇到小剧团去排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每天都这么锻炼,我的身体已经比之前好多了。这个剧团里都是当地的年轻人,大多出身穷苦,但都有个演员梦。只有团长和我是一个年纪,他也有个女儿,家庭很幸福。我和团长除了排练之外,还照顾着这群大小伙子的生活。我时常给他们煲汤做饭,提醒他们加衣服,团长说我就像剧团的妈妈一样。这总让我想起从前,年轻的时候跟着你,带着开心麻花流浪似的四处巡演,排戏都不敢排两出。能卖出十几张门票,都要高兴得去吃一顿路边大排档。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不过我猜你也忘不了。

  这里的人都只知道我的名字是Mary,从中国来。至于其他的,他们就不问了。我的房东是位七十多岁的老奶奶,她告诉我说,这座时间角落里的小镇总能迎来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了。这些人有的是歇歇脚就走,还有的一住就是一辈子。她说她自己就是后者。或许有一天,我能把她的故事听全。

  我看见你新电影的宣传了,真的难以想象有朝一日能在这么偏远的国家,这么小的镇子里,看见你的海报挂在电影院的墙上。顺带一提,那是这座小镇的惟一一家电影院。你要是知道,会不会也觉得很骄傲呢。

  好了,就写这么多吧。我要去排练了,演女主角,不过是男主角的妈妈。别笑,毕竟那小孩比我小了都快两轮儿了。

  我很想你,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

                                                         马丽”

  一笔一划地写完自己的名字,合上笔,把信纸折成千纸鹤。

  然后马丽打开搁在窗台上的大玻璃罐,把它放了进去,又用木塞子小心翼翼地把罐子塞好。

  这大玻璃罐已经快被装满了,在桌子旁的书架上,摆着另外两个已经被千纸鹤装满的玻璃罐。

  距离马丽跑出放映厅,已经过去了三年。

  她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表盘,把厚大衣披在身上,围好围巾走出了这栋小房子的门。

  现在是十二月,这座小镇最寒冷的时间。街道上已经挂起了圣诞的装饰,拐棍糖和Marry Christmas的歌声填满了安逸静谧的镇子。

  她把毛线帽戴在头上,走向了那条无比熟悉、通往小剧场的路。


  “Mary,你来得正好。”到了地方,这小小的白色剧院的排练室里,竟然只有团长James一个人。马丽有些惊讶,那些大小伙子可从来不会迟到。

  “James,其他人呢?”她刚想解下围巾,却被对方拦下了动作。

  “他们听说今天镇上的电影院来了个非常有名的中国演员,是来这里宣传他的新电影的。这样的事不常有,我就放了他们一天的假。反正就算我不这么做,他们的心思也早飞过去了。年轻人嘛。”James笑呵呵地戴上帽子,“我想等等你,咱们两个也去看一看。你是从中国来的,或许认识他呢。”

  马丽怔了一下,旋即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会来这地方宣传电影的中国演员,除了沈腾,还能有谁。

  可是推辞已经在唇边了,她却迟迟无法把它说出口。James打开门,有些困惑地回头看她,"Mary?"

  就去看看,马丽想,就去看看他的新电影而已。这三年他拍了六部电影,客串了四部作品,她每一部都看了无数遍,甚至到了可以直接去演的地步,也不差这一部了。

  不管她到了什么地方,都会想方设法看他的电影,他一部又一部地拍,她一遍又一遍地看。

  那是她所认为的,这三年来他们之间惟一的联系。

  马丽也曾怀疑沈腾对她的最后那点儿愧疚与爱意,是不是已经在她决定舍家弃业漫无目的四处流浪的那一刻就彻底消散了。后来她慢慢地开始反对自己这个想法了,却始终不明白他想找到她在哪儿易如反掌,但他为什么就是一次都没来过。

  这是她心里过不去的最后一道坎儿,即使马丽不知道如果他来了,她是不是又要开始逃。或许不会,又或许会。

  她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好在沈腾知道她自己的存款就足够她一辈子逍遥自在,所以也没有往她卡里打过钱。她很感激他没那么做,不然她可能早就把离婚协议拍在他桌子上了。

  这三年,马丽去了很多地方,沈腾的电影事业也越来越辉煌。

  她想,大概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更何况是他那样的人。

  去年跨年的时候,她在时代广场中央的大屏幕上看见了他另一部新电影的宣传海报。

  在海报的下方,写着一行小字。她一看,就能认出是他的书法。

  “献给远在天边的你,新年快乐,你要快乐”

  马丽看看那行字,又看看电子海报上他大笑的脸,突然眼眶一热,转身落荒而逃,不敢再看。

  从她离开他时起,沈腾主演的每一部电影的每一版宣传海报上,都会有一行他亲手书就的文字。他的书法俊逸隽力,入木三分,仿佛每一笔每一划,都在往她心脏上刻。

  献给惴惴不安的你,生命很美,你要快乐

  献给不知所措的你,未来很长,你要快乐

  献给闪闪发光的你,世界很广,你要快乐

  献给艰难苦旅的你,光亮不远,你要快乐

  献给坚韧勇敢的你,黎明已至,你要快乐

  献给远在天边的你,新年快乐,你要快乐


  那一行字会出现在海报上,也会出现在电影的最后。就像当年的《独行月球》。

  第一年,马丽一合上眼,眼前都是铺着白色桌布的长桌和绿皮火车上抱着箱子哭泣的小女孩。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是现在的马丽,是那时的老师,是母亲,还是那个四岁时抱着半人高的箱子在烟雾缭绕中哭得声嘶力竭的小女孩。

  她被困在了两个时间点上,绿皮火车上她看着母亲狼狈地抽着烟,放映厅里沈腾伸手想抱她上台。她走不出去了,她仿佛一直是那个四岁的她,又突然变成了梳披肩发的老师,又突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是年轻时喝醉了酒就以泪洗面的母亲。如果当时沈腾出现在她眼前,她确信自己会歇斯底里地让他滚,让他别再假惺惺。

  那年她在寒冷的圣彼得堡度过新年。电影院里放映的惟一一部中国电影,就是由沈腾主演。

  献给惴惴不安的你,生命很美,你要快乐。

  她边哭边笑看完这最后一句话,那晚回到酒店,她倒头就睡,没再被噩梦缠身。

  后来的两年,她独自一人周游各国,偶尔停下来找个小剧团应聘,演一两个月就离开,继续她的行走。白天,她不再总是看到年轻的沈腾了。晚上,关于白桌布、绿皮火车和放映厅的噩梦,也在缓缓减少。

  而那时陪伴着她的,是沈腾的电影。

  比起他本人,那是个能让她接受的选择。

  似乎一切都在慢慢复苏,她心中的恐慌和来自童年的创伤也在慢慢愈合。

  只差最后一步。

  那就让她……去见他一面。


  坐在放映厅里和剧团的小伙子们打过招呼,马丽望着还没亮起的荧幕,不知道这一次沈腾还会不会在电影的结尾写一行字。

  毕竟,她没能从这次的电影海报上,这部沈腾自编自导自演的电影海报上,看到那六部电影共有的书法。那一整天她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甚至错过了排练时间。那一晚,她的噩梦险些又缠得她彻夜难眠。

  最后一步,还能迈得过去吗?

  她又开始无法抑制地怀疑。

  电影时长将近两个小时,结局,演职人员表,甚至连彩蛋都放完了,那行字也没有出现。马丽的手不知何时紧紧攥成拳,指关节掐得发白。

  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几乎要袭上她的胸口,突然,黑下去的荧幕再一次亮起。

  是她无比熟悉的书法,一行字,中英对照,出现在荧幕中央。很明显,这样做是因为这一段文字和接下去的内容,不论在哪个国家哪个地区放映时都不会被舍弃。

  这一次他只写下了四个字,铿锵有力,厚重深情:

  献给马丽

  This Film is dedicated to Mary

  放映厅里是人们交头接耳或起哄欢呼的掌声。剧团的人都认识马丽的中文名,一时之间,团长看看马丽的表情,用手势示意剧团里其他小孩儿沉默是金。

  马丽能感觉到自己流淌的泪,似是一股暖流,这一次要彻底化开她僵硬但早已开始动摇的心脏。

  沈腾的脸出现在荧幕上。他坐在一片向日葵花海中,穿一身白色西装。

  他看着镜头,竟然笑得有些羞涩。

  “马丽,你最近过得还开心吗?我忙着拍电影,几个月都没能去看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我难道不是三年都没去找过你吗?

  “我给你看这个,你就明白了。”

  他说着,低下头拿出第一张照片。照片的主体是戴着口罩,眼睛红肿的沈腾。不远处,有马丽拿着一个小行李箱准备过海关的背影。

  “这是你离开北京的时候我在机场照的。”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哥那时候的拍照技术不行。丽,把你拍丑了,你别生气。”

  离开北京的那天,马丽万念俱灰,全身上下都冷得彻骨。而她最不想见的人没有之一,就是沈腾。她不是怨恨他,只是突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了。

  她没想到,他就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陪着她。

  沈腾把那张照片翻过来放到面前,又拿出第二张照片。是马丽在圣彼得堡演小剧场话剧时的剧照,离舞台有些远。照片的边缘,可以看见沈腾的半边脸,看见他骄傲的笑。

  “好久没看你演话剧了,那天再看见的时候,我激动得一宿没睡着觉。丽,那天你真开心啊,哥已经很久没见过你那么开心了。”

  那是马丽时隔多年再一次出演话剧,在圣彼得堡一家杂牌剧团的小剧场里,她不会说俄语,所以演了个哑巴大嫂,戏份很少。她站在舞台上,却真的开始觉得一切都对了,都顺过来了,都让她觉得安全了。那之后不久,她去看了沈腾的电影。

  她不知道,那个只有三四十个观众的场子里,他就是其中之一。

  “这张是你在普罗旺斯看薰衣草。丽,你终于不再讨厌薰衣草了。”他说到这里,拿着第三张照片笑得像个孩子。

  旅行的第二年,她又去了普罗旺斯。那一度是她想起来就觉得窒息的地方,就像薰衣草一样。

  可是那天,当她孤身一人再次站在紫罗兰色的天空下一望无垠的薰衣草花海中,突然开始想念她的孩子们了。

  如果沈腾在就好了,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心里却有些酸酸甜甜的情绪。那是她被噩梦和衰弱的精神折磨过后,开始恢复正常的象征。

  照片里,她穿着白裙子站在一望无际的薰衣草中间,微微合着眼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谁。他蹲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笑得眉眼弯弯,借着空间错位亲吻她的侧脸。

  “马丽,其实这三年我一直在尽我所能,陪在你身边。年轻的时候,你总说我就像一阵风,谁也留不住。再后来,你觉得我不是爱你,只是热爱得不到的挑战和刺激。再多的语言终究为虚,我想用我的行动告诉你,马丽,我沈腾爱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爱你。我知道你的性格和脾气,你想自己治好伤口,我就绝不会再逼迫你。这一次,换你当风,我来守你。

  “丽丽,你的过去我不够了解,才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你。现在我都知道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沈腾说完,把那三张照片一起背面对着镜头举了起来。每张照片背后都是一个他一笔一划无比精心书就的字,拼在一起正好是:

  我爱你

  “马丽,我最好的搭档,我的爱人,新年快乐,我爱你。”

  沈腾不浪漫,沈腾不说爱。

  但谁让她是马丽。

  “现在,如果你愿意答应我的话,只要转过头,我就坐在你身后。”荧幕中的人笑着指了指虚空。

  马丽几乎要扶着影院座椅的扶手才能站起身,她转过头,就在她身后,站起了另一个人影。

  在放映机的灯光下,他戴着上面写着“L”的帽子,穿着她给他选的黑T恤黑短裤,微笑起来。

  在全场的安静之中,他对他的小姑娘张开双臂,“马丽,我爱你。”

  现在的他,不再觉得说爱俗了。

  他还想对她说很多很多句“我爱你”。从现在,说到他们垂垂老矣,再说到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要把之前欠她的所有我爱你,悉数补全。

  僵硬的心脏被春暖的热烈融化,那一刻,所有的晦暗不明,所有的猜疑恐惧,所有的不安窒息,尽数被驱散,而且这一次,再不会回来了。

  三年无言,胜过万语。

  马丽笑了,在泪光之中,她看着他向她奔跑而来。于是她伸出手臂,有生以来第一次再无芥蒂地扑入他怀中。

  “哥。”

  “嗯。”

  “我给你写了很多信,但是一封都没寄。”

  “我知道,我有一年蹲在你家窗外,看见你叠千纸鹤了。”

  “我的话剧新年上演。”

  “男主角虽然不是我,但我可以作为家属出现。”

 “哥。”

  “嗯?”

  “我爱你。”

  在长久不停歇的掌声之中,他们站在放映厅里,紧紧相拥。

  背景,是一直不曾熄灭的荧屏。

  其上向日葵花海一望无垠,无边无际。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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