箴言

【离达】玫瑰灰烬

◎璃月帝君离✘冰皇私生子达

◎基本算是半个AU,有温芭和影散母子组,雷者慎入

Sum·“从来没人教过我什么是爱,我只好自己琢磨。要是学错了,你可……不许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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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轮轧着半融的脏雪,吱吱扭扭听得人生寒。达达利亚抬起被神力化作的冰绳缚了的手腕,尖牙恶狠狠咬着岿然不动的绳结。他斜靠在以厚绸盖着的轿窗边,晃动的绸料外,今天的朝阳开始从雪原的边沿缓缓攀升。

光线太过明亮,刺痛了覆盖阴霾的湛蓝双眼。神的孩子转过脸,朝向无光的阴暗。

马队压着至冬的边境线停下,一双手掀开轿帘。

“殿下,请下车。”侍从的声音平静,没有半点感情。

“我手脚都被绑住了,难道跳下去啊?”达达利亚嗤了一声,似乎是看见了自己跳下马车的场面,觉得可笑一般。

马车外安静了片刻,接着是一阵稳当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帘子前停下,倏地,刺目的光亮涌入华丽却阴暗的车轿。

达达利亚下意识闭了眼,用手腕挡住脸。他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不适应明光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他缓缓睁开双眼,一个衣着简单却考究的高挑男人背着光站在他面前,朝他伸出双臂。

“过来。”那男人低沉的声音传入神的私生子脆弱的耳膜,“我抱你下车。”


过了这座常年皑皑白雪不化的高耸界山,就从至冬到了璃月。

钟离怀里抱着个被捆住手脚的、十七岁的达达利亚,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不远处璃月的仙轿停在山上,在清晨的雪风中也和帝君一般稳到不摇不晃。

但达达利亚盯着钟离耳垂下轻轻摆动的单边耳坠,在这对他而言过于温暖宽阔的怀抱中,竟觉得有那么几分晕眩。

“你母亲请我管教你。”年长的神声音平和,听不出情绪。

“她还没对我彻底绝望吗?”达达利亚倏地一笑,轻浮地一挑眉眼,“好吧,看来我还是表现得太好了。”

“我看不出一位神对她年仅十七岁的孩子感到绝望的合理性。”钟离并不介意达达利亚的表现,亦或者说他始终如他的造物一般沉稳平和,毫无情绪,“若按照你人类的那一半论,你甚至还未成年。”

“你说她托你管教我?按照璃月的规矩,我是不是该称呼你——”达达利亚没有去接钟离的话。小狐狸眼眸一转,下一秒人已经凑在了钟离耳畔。

“先生?”少年的声音轻如叹息,暧昧得如同情人间的亲昵耳语。

钟离脚步一顿,微微低下头望向怀中的男孩,丹凤金瞳严肃了几分。

“或许只是因为钟某不才,略有过些管教稚子的经验罢了。”

言罢,神转回目光,将男孩放在了仙轿上。

“等回了璃月洞府,我自会为你解开冰绳。”

达达利亚歪靠在轿上,望着钟离比界山更为安稳的背影,勾起唇角,舔了舔微干的上唇。


入夜的璃月是静谧如水的。岩王帝君的洞府更是清静惯了,以至于都添了些许岩石的寒意。

丹凤金瞳缓缓张开,向旁一督,堪堪定住了一只夜里不乖爱钻龙被窝的小狐狸。

被发现的达达利亚却是半点都无尴尬之色,他索性大大方方掀开钟离的锦被往他肩上一趴,环住他脖颈在他薄唇唇峰毫不客气地亲了一下。

“先生管教过的其他孩子,也会晚上睡不着觉来寻先生抱吗?”少年的身体本是温热的,夜凉如水,却在隐隐发烫。

那双湛蓝的双眸与神对视,没有半分惧色。橘红的短发有些乱了,垂在神宽阔的肩头。

“至冬民间盛传的那些有关于我的歌谣,大部分都是真的哦。先生——”达达利亚旖旎地抚了抚钟离的额角,小腿轻轻抵着他寝衣下的膝盖。

“果然是至冬人,这样冷的天气,也敢只穿这些衣服下床。”钟离平稳如常的语气却让小狐狸僵在了当场。

神看了少年片刻,轻笑一声,起了身。微微抬了抬手,灯盏就在帐外引燃,将达达利亚单薄的寝衣照得无处遁形。

钟离取过一件蝉翼般薄却不知为何格外暖和的月白长外衫披在达达利亚身上,骨节分明的修长双手将系带在少年锁骨前系好,轻轻抚平外衫的褶皱。

他抬起双目,看向有些羞恼的达达利亚,微勾了唇角,眸中掠过些许逗弄之意。

“惭愧,钟某虚长你六千余岁,所见男男女女,山精海灵多矣。请恕钟某直言,阁下孩子心性,还是该多读些书才是。”

“你!”达达利亚咬牙切齿。

“夜已深了,阁下还是快些回去歇息。明日早起,还要温书。”钟离言罢,又安如磐石般躺了回去,合了双目,俨然一副岩石模样。

“先生,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赌你会不会对我动心?若是你赢了,我从此以后改邪归正,再也不胡作非为。若是我赢了——”达达利亚顿了一下,“你就要答应我一件事,不过我保证不会是危害璃月的事。怎么样契约之神,这个契约你签不签?”

“看来阁下对自己颇有信心。”钟离的声音依旧平淡如常。

“赌,还是不赌?”小狐狸斜靠在帝君枕边,手指绕住他几绺乌金发。

“也罢。”钟离似是想了想,翻了个身,将发从他指间抽出,“契约已定,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神轻轻叩了下手指,灯盏熄灭的刹那,榻上的狐狸也不见了踪迹。


水刃在有力的纤长双手间转动飞旋,掀起的水珠溅在至冬世代相传的白皙肌肤上,被阳光晒去,留下清浅水痕。

橘红的发色在光下格外耀眼,夺目到不容忽视。白银利刃一般的少年若魅影穿行于层层人墙之间,格斗动作干净利落,不留半分余地。

在惊叹声里,最后一个战士倒在水刃之下。达达利亚卷起袖口,用露出的那一截白皙而骨骼分明的小臂抹去额上汗水,回身将象征胜利的红绸抛向站在人群中央的钟离。

红绸逆着光,带了少年人身上清朗的气息,撞入钟离怀中。已然古井无波了许多年的钟离下意识接住那红绸,下一秒却惊觉撞进来的不只是绸缎而已。

怀中钻出个狐狸脑袋,红绸盖在达达利亚鬓发上,顺着他舒展的双肩垂下。少年的双臂环住神明的腰,如此张扬放肆,与他的性格如出一辙。

“先生,我打架有没有你年轻时的风姿?”达达利亚离他很近,鼻息相触,竟让岩神心跳一乱。

许是那天的阳光太衬少年的面庞,许是少年的狂傲的确让武神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你让我想起了你母亲年轻之时。”但岩神非常可耻地故意说了会让男孩瞬间面色阴沉的话。

“反正她就像你,永远不会老去。”达达利亚松开环着钟离的双臂,抓起盖到额发的红绸往钟离怀中一扔,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幸好他走得够快,不然就免不了要听到岩王爷骤然乱去的心跳。

“不敬仙师。”魈对着达达利亚的背影皱了皱眉。

他转过头,却看见钟离握着那红绸,若有所思。


神活得太久就免不了磨损,磨损并不会影响神的力量,却会给灵魂带来常人难以承受的负担。

作为年岁最长的神明,钟离所承受的磨损远超过他年轻的同僚们。噢,除了那位不着调的风神。

或许现在只有钟离会记得,在大概一千年之前的海灯节,巴巴托斯来璃月寻他喝酒时,风带来的不只是珍藏的佳酿,还有一位年轻的、脸比醉了酒还红的祈礼牧师。那个白裙金发的年轻女孩说她名叫芭芭拉。

“是,是——是风神大人最虔诚的信徒啦,呜。”

她鬓发边簪了一朵塞西莉亚花,是风神迎着朝晖,亲自为她采来。

那晚,就连璃月的风都温柔地围绕着她游走,久久不舍得离去。

不久之后,这个名叫芭芭拉的女孩去世了。顺带一提,这个不久是指大概七十年后。作为人类,她已经相当长寿。

而在生命的最后,风神最虔诚的信徒不愿让她的神再见她哪怕一面。

“既然早就可以预见这结局,当初又何必让风为任何人停驻。”这是钟离几千年来第一次无法理解自己的老友。

“老爷子,即使是看上去最无忧无虑的我,如果没有了牵住风筝的线,也越来越难以对这个世界有什么留念了。”温迪将一朵塞西莉亚花放在肃穆的白石墓碑前,并没有像平时那样笑着转过身与他打趣。

“从前这根线是蒙德,但现在的蒙德已经彻底不再需要我。

“后来这根线是她,但她终究也离开了我。

“老爷子啊,活到这把岁数我才知道,原来神也是会想死的。”

钟离静静地站在埋葬了那位德高望重的牧师的苍天树下,望着风化入天空,消失在视线。

而后一千年,他再未见过这位惟一能与他交心的故友。

但故友的话没有错,神,失去了地上的风筝线的神,的确也是会想死的。


钟离也曾想过把自己的那根从璃月解下来的风筝线交到一个什么人手上,但很快他就放弃了。

世间万物他全都见过,多么动人的人与物,都没法让他愈发平静的心为之多跳动一拍。

于是神开始坦然地为自己准备起真正的后事,他将魈召回身边,悉心培养教习。千年过去,这最后一点不放心终于也到了可以释怀的程度。

依然没人知道风神去了何处,但他们更不知道只差半步,岩神也将消失无踪。若是那日至冬女皇的信使晚到了半炷香的工夫。

那个让冰神都束手无策的孩子就这样张扬肆意地闯入了岩神的神生。带着雪原的寒冷,晨曦的光明。他叫嚣着要跟钟离打赌,完全不知上一个敢与岩王帝君赌输赢的还是早已化作尘灰的上古魔神。

达达利亚是个绝不服从管教的孩子,十七岁的年纪,已经足以让所有人头疼。他最爱打架,四处惹是生非。更会调情,到处沾花惹草。风月过早地将他养出了大人的模样,骨子里却还是个稚气未褪的孩子,总寻觅着能刺激心脏的惊悚冒险。钟离想大概自己就是这冒险的最新章节,所以才能吸引达达利亚百分之九十的注意。

把风筝线放在这么个孩子身上是极危险的事,但或许武神终究是命中注定要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推开璃月港口一家开给水手们的小酒馆脏兮兮的帘子,钟离微皱着眉,在挤成一团跳着过于热情奔放舞蹈的酒客中揪出了那只喝得上头的小狐狸。

达达利亚一手搂着一个高大英武的岩龙蜥妖,另一手挂在一只货真价实的狐妖脖子上,醉眼惺忪地瞧着钟离,向后仰着头笑。

“先生,你也来喝酒?”

钟离没有答他的话。

那只狐妖见事不妙转身就溜,龙蜥妖本还想盘起手臂与钟离较量一番,但在那双无波无澜深不见底的丹凤金瞳注视下,他还没撑够十秒就败下阵来,恨不能遁地消失。

“嘁,真没用。”达达利亚嘲笑了一声,向前一仰靠在钟离肩上,浓重的酒气扑上岩王帝君的面颊。

“谁许你喝酒的?”钟离接住他的身子,把人揽着腰扶到椅子上坐好。自己都没有察觉语气中那酸涩的不善。

他一贯对海鲜以外的万物众生视之平等,今日却多了个讨厌的物种,岩、龙、蜥。

碍眼至极。

钟离捏住在自己怀里东倒西歪的达达利亚的下颌,将一杯醒酒汤不甚温柔地灌入他口中。

不乖的孩子。岩神微眯双目,垂首在对方耳畔低语。

而后他一惊,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像人的感情。

“先生,在我们至冬,不会喝酒的孩子都长不大。”达达利亚大笑起来,双臂环住他的脖颈,蓝眼暧昧得盯着他的发梢。

“不过,我母亲应该挺希望我不会喝酒的吧。”

钟离心中一疼,没有回答。

“先生,你们璃月的‘爱’字怎么写?我总是学不会。”达达利亚歪靠着钟离的胸膛,吐息间杂着烈酒与花香。他扬起头,手指抓住钟离的小臂不放。

在那双盈着半真半假泪意的湛蓝双眸中,钟离望见了自己的模样。

神的权能如同一颗棋子,正面庇护子民,反面屠戮众生。

之于岩神,正面为契约,反面为贪念。

他一直将贪念压制得近乎于无,却在这一刻,对着怀中的少年,贪婪背水一战,大获全胜。

他想将自己的造物,岩的标记,像醒酒汤一般……

不。

钟离被自己的想法一惊,狠狠一咬下唇,勉强唤回清醒。

许是这酒太烈,酒气也惑了他这万杯不醉的神的心。

“你若是想学字,也该等酒醒了再说。”就像雪原上把他接回璃月时那样,钟离横抱起软在他怀中的达达利亚,脚步却隐隐带了急促,不再似那一天平稳无澜。

小狐狸闻言一怔,将面向神怀抱的深处一埋。

“嘁,没劲。

“你们这些神也好,人也罢,谁都没教过我‘爱’,我又怎么能无师自通呢。”他的声音很小,轻得像叹息。

钟离收了收抱着他的双臂,低下头,唇却在离他的额头一寸的地方停下。

“怎么了?想亲就亲吧,我喜欢先生,所以会很开心。”达达利亚在他心口轻笑了一声。

“你对多少人都说过喜欢?”钟离的语气中有些自嘲。

“嗯——很多啊,先生,很多。多得我都数不清。”他张开双目,望着果不其然皱起双眉的钟离笑,“先生别生气,这朵花送你。”

达达利亚不知从哪里变了支玫瑰,玫瑰鲜艳欲滴,美得如同朝晖。

“很美。”钟离闻了闻花香。

“我知道。”达达利亚笑容更盛。

然后,那支玫瑰就在他手中,被骤然烧起的火舌缠绕、吞噬。

在那双丹凤金瞳前,燃成灰烬,随风消逝。

钟离眉头紧皱,他看向达达利亚,似在看向无可避免却又甘之如饴为之赴汤蹈火的危险。

“先生,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我知道一支玫瑰,什么时候最美。”达达利亚吹了一口气,让残存在掌心的玫瑰屑也飘散如烟。

“你喜欢吗,我的玫瑰?”

你喜欢吗,我的爱。


指尖轻轻地叩着桌面,达达利亚托着腮,窗外又是阴沉的雨。

这是他十八岁的生日,却是个令人心烦的坏天气。不过对于达达利亚来说,他也不怎么讨厌阴雨天。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他这种看似受欢迎,实则谁的真心都得不到的人。

他转过头,宴席上他的母亲正在与钟离推杯换盏,表示感谢。

达达利亚从懂事起就非常清楚,自己的存在,是母亲那辉煌神生中惟一的败笔。

如果母亲知道自己和钟离的赌约,大概会长舒一口气。因为不论他输他赢,她都将有借口把自己永远留在璃月,眼不见为净。

达达利亚的目光又转向长桌的另一边,那里安安静静地坐着雷神和她的孩子。

那个穿着稻妻传统服饰,头上披块纱打扮得像个小姑娘的少年叫国崩,曾经比达达利亚叛逆多了。

因为他有个比冰神还不知怎样面对自己孩子的母亲。

达达利亚不知道后来他们两个是怎么和解的,不过按照坊间传闻,这里面颇少不了大教育家岩神的功绩。

坊间传闻,最喜欢传七神的各路小道消息。比如千年前风神和那位大名鼎鼎的牧师芭芭拉。

无聊的故事,达达利亚并不喜欢那个结局。

“吃点心吗?”雷神把一块荷叶糕放到国崩碟子里。

“嗯。”那个现在连吃饭都开始文静起来了的孩子点点头,咽下一大口狮子头,“谁都比你做饭好吃。”

“妈妈可以学。”

“……不必了。”

嘁,又是一个俗套的结局。

达达利亚收回目光,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那对母子立刻就回稻妻并且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和那孩子相处。”冰神站在檐下,璃月的雨掉落在她手臂上,合着她轻声的叹息。

“大人犯错,终究避免不了要让孩子承担悲剧的结果。”钟离负手而立在她身侧,“但只要想挽回,总还能亡羊补牢。”

“让我想想吧。”冰神轻轻摇了摇头,“在我想好怎么好好面对达达利亚之前,就让他留在先生身边,可以吗?”

“……好。”

即使要他一辈子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当钟离发现自己的情感已经无法控制的时候,这场他与达达利亚关于动不动心的拉锯战已经在没有硝烟的无声战场中进行了将近两年。

十九岁的达达利亚不知为何依然对这场冒险兴致盎然,毫无厌倦的迹象。钟离很不光明磊落地在心中暗自欢喜,想着或许对于这孩子而言,自己与旁人,与其他那些他说着“喜欢”的人,终究是有些不一样。

但达达利亚的冒险永远不止有与钟离的赌约这一场,流淌在他青色血管之中的战士血脉促使着他不知疲倦地与所有能找得到的东西决斗。

斗着斗着,决斗和赌约就重合在了一起,共同指向了一尊同时象征契约与武力的神祇。

“钟某是不会与你决斗的。”钟离叹了口气,继续看孤云阁的风景。

“那你就要承认赌输了。”达达利亚盘起双臂不依不饶。

“输了又如何?”反正他本就早输了。

“说好了输了要答应我一件事哦。”

“何事?”

“陪我决斗!”达达利亚的精妙逻辑在此迎来了闭环。

钟离有些无奈地转过头,丹凤金瞳带了几分笑意望向小狐狸。

“阁下,你觉得你有赢的希望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试试就逝世!孤云阁下的奥赛尔无声嚎叫。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自己动手了。”达达利亚的水刃已经在跃跃欲试。

“安如——”

“你这是作弊!”小狐狸一把抱住钟离的胳膊,“不行不行,不可以!”

钟离低下头,望着趴在自己肩上的达达利亚,一时竟有些怔愣。

他不自觉地抬起手,抚上他的后脑。

掌下的小狐狸轻轻一颤,却没把他的手甩开。

那颗早已在这两年时间中动容了太多次的磐岩之心再次柔软若水,“好吧。”于是岩王帝君说。

怀中已经长大成人的青年得意洋洋地笑出了声,“我会赢的。”

只要对手是他,赢的总会是达达利亚。


不知道奥赛尔和孤云阁下镇压的诸多大小魔神还能不能看见世间的景象,但要是它们中的哪一个冒了个头出来看见眼前这一幕,可能得气得当场吐血彻底死透。

因为就在孤云阁上,那个年仅十九岁的半神青年正不费吹灰之力拿水刃抵着岩王爷的大动脉,自己身上却连道伤口都没留。

“可以了吗?”钟离将贯虹往身后一收,微微歪了歪头。

“你看不起我?”达达利亚却咬着牙,没有半点喜色。他阴郁的神情令钟离想起去年他生日时璃月连绵不断的阴雨,令人难过。

难过这种情绪,终于又一次出现在了岩王帝君心里。

“钟某没有。”钟离皱了皱眉。

“你连神力都没有用——不,你甚至连躲都不怎么躲。”

钟离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但达达利亚的眼圈确是发着红。

水刃自他的脖颈前滑下,明朗的青年双手攥成拳,低着头不让他看清脸。

“你们这些神,从来都是这样。我的母亲,我素来知道自己是她这一生的耻辱。而你,我的先生,我甚至都不值得你耗费一点神力。”

“绝无此事。”钟离上前一步,“钟某只是害怕伤着你。”

“从来没人关心我受不受伤。”达达利亚抬起脸,泪水竟从他分明笑着的脸颊滚落。

“我是神的孩子,所以人类怕我。很不幸,我也是人的孩子,所以神不爱我。我亲吻过许多人,对另外许多人说过喜欢。但是我从来不说爱,因为一个神视之为败笔的私生子,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又怎么能宣之于口呢。

“我并不羡慕国崩,他与我不同。至少他降生于世时并没有带着父辈的不堪、罪孽与耻辱。他不是皇室丑闻,也不是母亲不敢面对的过去。

“他没有父亲,至少好过我的‘父亲’。”

达达利亚抵着钟离的肩,让泪落在紧拥着自己的神明、乌金的发梢。

“先生,你的胳膊在发颤。这是因为你‘爱’我,所以在心疼我吗?”

“……是。”在并不长久的沉默后,他听到了神的回答。

于是达达利亚抬起手,缠绕钟离乌金的发梢。这一次没有被躲开,等来的是钟离再也无法忍耐的吻。

落在他额头,落在他鼻尖,落在他唇角。

“先生,你这样亲我,是因为你‘爱’我,想要告诉我吗?”

“是。”这一次,钟离没有再费神去思考答案。

青年的双臂环住神的脖颈,被捧住的脸自觉地扬起,迎着神的双唇。

湛蓝的双眸是如此明亮,却又蒙了一层无法消散的阴翳。

“先生,你赌输了。”

“钟某既为契约之神,自然愿赌服输。”钟离抵住达达利亚的额头,轻叹一声,“你希望钟某为你做什么事?”

达达利亚依在神的怀中,靠着他的肩,缓缓合上了双眼。

“等我想好了,再告诉先生。”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情人间亲昵的耳语。

轻得仿若一声叹息。


那是钟离至死未曾忘却分毫的白昼。

他领了璃月群仙,亲至至冬迎亲。今天他就将把自己的小新娘娶回璃月,至此既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虽然,他们大概都不会白首。

按照至冬的传统,达达利亚穿了一身华丽的雪白长袍,将白色花冠戴在留长及腰的橘红发上。

他却是散着长发,赤裸着双足,站在雪山之巅。那是璃月与至冬的界山,飞扬的风雪将他的脸颊微微冻红。

他捧了一束鲜红的玫瑰,站在悬崖边,望着快步行来的钟离微微一笑。

“摩拉克斯,你知道玫瑰什么时候最美吗?”

钟离不解地皱了下眉。

不过一瞬,他大惊失色,向达达利亚张开双臂,却无法触碰到他的衣袍。

那束达达利亚怀抱中的玫瑰被瞬间扑上的烈火顷刻燃成灰烬,合着血星散入风雪。


“从来没人教过我什么是爱,但我好像真的很爱你,摩拉克斯。

“我想让你为我做一件事,我想让你永远像这一刻一样爱我。

“契约之神,为了让你不辜负永不食言的神职,我只好提前与你诀别。

“你说,这是不是‘爱’呢?我学不会,也没有人教给我的那一种。”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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